【鄔莉家】晚安,我的小心肝。(中)


(第1章節是分享我們倒數前12小時的狀況,描述到最後階段的狀態在第2章節,很細節,包含最後階段的身體感受,因為我一直敞開我的感覺跟著他共感到最後那一秒,所以以下描述可能會讓你身歷其境。也可能讓你反而因為了解後,可以有些釋懷。
無法接受的朋友們可以停留在這一章節就可以的,心肝跟我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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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南的兩天次子跟進跟出,我出去吃飯他再睏也要跟,跟出去後也沒有探頭探腦,就在袋子裡維持著臉朝我的姿勢睡覺,乖到隔壁桌客人對他讚美有加。他肉眼可見的快樂開心,這兩天滿足了他一直想跟我回去一人一貓時光的渴望。

回高雄後,我讓他吃了很多乾乾,因為之前乾乾他會脹氣我不怎麼敢給他吃,12/04他很開心吃整天後,12/05開始他就不吃了。開始一直躲起來。罐頭也不要了。只剩下喝水,到12/06中午之後,水也不喝了。
我回家,他從沙發下走出來,在浴室門口趴著很久。我走過去發現在他旁邊有一灘尿。他失禁了。那又是個跡象。

倒數計時的秒針速度好像加快了。

我把他抱起來,為他整理整理,把他抱著到沙發上我們依靠著窩著,他已經很輕很輕了,好像多用點力就可以折斷,我讓他頭靠著我胸口,我們開始很小聲的交談,很輕很輕的交談。

心肝。是不是很累了?
——嗯⋯⋯

身體有感覺到痛嗎?
——很像隔著一層膜,模模糊糊,很睏。

你願意再努力嗎?
——疲憊感從胸口蔓延到全身。

媽媽幫你決定,我們不用再努力,如何?
——感覺他呼口氣,累累的把身上的重量壓在我的身上。

媽媽已經做了準備,媽媽準備好放手了。
你準備好,我陪你一起。陪你一起到最後。
——停頓幾秒後,我腦中浮現他嘟嘟嘴看我的樣子。
——(´・ω・`)。

——那是一種放心的眼神,剛剛胸口的疲憊感淡掉了許多。

你一直都很愛我抱抱你,我也很愛這樣抱抱你。
我們最後這樣抱抱著道別,好嗎?
——好啊。

是不是捨不得我?
——鼻酸感衝上眼眶。

我真的沒忍住,眼淚在眼眶裡轉。

媽媽也很捨不得你,但我知道你已經勇敢到最後時刻了。我覺得我們已經很勇敢了。我們經驗了很多,你陪了我去好多地方唷,你搭過機車、汽車、捷運、高鐵、台鐵、公車、船、飛機,你還跟著我去了小琉球去了綠島,去了好幾次唷。
你在背包裡我騎車,我帶你兜風,你把頭探出來眼瞇瞇的吹風,聞海風的氣味、聽海浪的聲音,我們一起探索了很多很多的風景。

媽媽想跟你說,當年讓我想把你帶回家的衝動,是因為你突然很勇敢的爬到我大腿上,窩在我大腿上,開始對著我的肚子踩踩,還咬著我的衣服,像在喝奶。
你的衝動引發了我的衝動,不然當年的我真的沒想過會再養第二隻貓,可是你那個勇敢的瞬間實在是太有威力太有力量了,直接把我的堅持整排推倒。

我一直都說這個世界對我偶爾不友善,但你是這個世界特地為我量身打造的寶藏禮物,是最完美的小貓咪:我對所有貓過敏,卻不會對你過敏、你安靜沈穩,對我擁有很多耐心,在我賴床時不吵不鬧、在我霸道的要你配合換食時逆來順受、你不會上竄下跳的搞破壞(會偷桌上的吐司或菠蘿麵包但無傷大雅)、可以摸可以抱可以剪指甲可以洗澡(啊但是不能吹毛沒關係我們有烘被機)、可以穿衣服帶頭飾、可以跟著我到處跑適應很快、手遊抽卡很歐隨便就中SSR(玩戀與製作人時我對他說「來,抽你爸爸出來!」然後就出李澤言SSR,我當時跟你說不是一樣姓李的就是爸爸,你可以認許墨當爸爸嗎,後來就出許墨了你這奇貓),我現在想得起來的都是這些優點。

你要一直記得這些。
一直記得。
記得你的美好,記得你值得被許多人深愛。
記得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記得,你是我的小心肝。

我們約好。
在最後,最後一次的抱抱、最後一次的親親、最後一次的晚安,一起把過程走完。我會陪著你走完。
——(´・ω・`)。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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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很棒的孩子,你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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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章節有描述到最後臨終階段的狀態,很細節,包含最後階段的身體感受,因為我一直敞開我的感覺跟著他共感到最後那一秒,所以以下描述可能會讓你身歷其境。也可能讓你反而因為了解後,可以有些釋懷。
想要了解的朋友們可以先給自己點個蠟燭在旁邊給自己支持,或者先做個能量保護避免不舒服的能量共振跟殘留。
無法接受的朋友們可以停留在上一章節或等下篇就可以的,心肝跟我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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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你已經在倒數,但理智還是讓我用針筒餵了你吃些肉泥。可是當我看你拒絕吞嚥,甚至還會一直反芻出來,就只是更坐實了我的猜測。
12/05我很巧的幫你做了薩滿的光啟儀式清理能量場上的污濁,12/06睡前就做了死亡準備儀式,放鬆你的身體讓體內沈重能量逐步排出,認真為你TTouch到我忍不住睡著。
12/07凌晨05:30左右我聽到你嘔吐的聲音彈起來一看,看到你躲在沙發下,把宵夜餵的肉泥全部吐出來、把水吐出來、把膠囊吐出來、然後又一次顫抖著失禁。
我把你撈去廁所安撫,簡單整理把濕濕的毛擦乾吹乾,討厭吹風機的你完全沒有掙扎反抗,讓我把你濕濕的部分用乾爽,再抱回房間。

你開始張嘴喘,那時候的你開始不太回話,我感覺你的大腦跟身體內部都一片混亂。
那是一團暴風乍起時的混亂,你體內有許多結構崩毀的畫面,像是遇到暴雨的木造帆船,試圖逃離卻在黑暗的海上無處可去,只能面對這一切,隨著不停歇的狂風驟雨,木頭撕扯斷裂的聲響此起彼落,散佈在體內的各個角落,越來越大聲。
你無法阻止這一切,這艘船的船舵與風帆都已經壞掉了。

我把你抱在腿上,再一次輕輕跟你告別,跟你說我準備好了,我會一直陪著你,我跟你在一起,你隨時可以出發。
你帶著身體裡逐步崩解中的聲響離開我,讓自己逃去沙發底下繼續混亂,我沒有把你抓出來,耐心趴在地上手伸長著給你TTouch,你一下子穩定下來、一下子又突然受到驚嚇般的大抖,腹部起伏像蜂鳥拍動翅膀的速度又快又淺,我覺得腦袋沉沉的重重的,真的很睏,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睡意。那是你的。
我看著你難以對焦的雙眼再次跟你說,「媽媽準備好放手了,你準備好,就走出來,來找我,我會一直都跟你在一起,陪你,一直陪你到最後。」

你張嘴喘著沒有回覆,腹部起伏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呼吸速度趨近超呼吸的頻率,嘴巴周圍跟四肢泛起刺麻感,眼前發白有點頭暈,彷彿快缺氧一樣的慌亂讓你又更加快呼吸速度,頭皮開始發麻。
我回去床鋪上跟其他三貓們公告你正在經歷的過程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沒幾秒從眼角看到你突然急急忙忙從沙發下快步走出來,跑去我床尾頹然趴下,喘氣與抖動的速度加劇到呼吸聲像汽笛般的咻咻聲,四肢末梢冰冷,開始無法控制肌肉的僵直划動,伴隨間歇性的抽搐,力度逐步增強。
你的視力、聽覺跟感覺都像被強迫關機了一樣,無聲無影無感,你讓我感覺自己像突然被關到小黑屋裡,也像是在不見光的深海裡被水壓鎖住你全身肌肉無法上浮一直在向下墜落,四肢已經都沒有知覺了,你感到恐懼驚慌,這一切太陌生了,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持續不歇的做TTouch幫你放鬆軀體,照著死亡儀式的步驟逐步鬆開、釋放你的身體脈輪,讓你體內的沈重能量有出口得以傾瀉而出,以利釋放掉這個過程中累積的驚恐。
我聞到許多的臭味,腐爛流膿傷口的氣味、食物在胃裡久置發酵打嗝出來的氣味、久未疏通臭水溝的氣味、肉類在夏天室溫中微腐的氣味,各種各樣的臭味隨著沈重能量爭先恐後的被釋放出來,一陣一陣。

這些氣味昭告:秒針在最後倒數了。

這時的我反而很平靜,因為我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身體正在經歷的一切,我要你曉得我陪著你在這個旅途上跑著,不超前不落後跟你並肩面對。

你在一片漆黑中發現我的存在,彷彿在冰天雪地裡感受到一股溫熱輕柔熨貼在你心口。
在畫面裡,我對你伸出手,你也對我伸出手。
我們的手相握了,緊緊的抓住彼此,在那個瞬間,相連的手掌間發出溫暖的光,照亮周遭那一團迷霧。

雖然你仍然對於這個階段感到疑惑不解,可是能感覺到你本來因為防備而豎起的粗硬背毛微微順下,變得有點柔軟。

我輕柔堅定的撫著你的背脊,不斷的不斷的告訴你,「我在這,你看不見聽不見感覺不到了都沒關係,我在這。讓自己放鬆,你很安全,我在這跟你在一起,我們都在這,跟你在一起,你很安全。你很安全。」

你的瞳孔散到最大,張開的嘴裡散發發酵發酸的氣味,發出無意識的破碎嗚咽聲,軀體開始更密集的抽搐,尾巴無法控制的炸毛。
你腦袋裡像熔漿沸騰般嘶嘶嗡嗡著作響,所有知覺都被熔化殆盡成虛無,眼前出現了一大片一大片帶著虹色與白色的亮光閃爍,我知道是時候了、就是現在了,啟程在即,我托扶著你劇烈抖動的背脊。

「心肝,你出發吧。」

你猛然嘎啞叫了一聲,伴隨一個動作非常大的全身性抽搐。
下一秒,全身緊繃的肌肉組織完全鬆開。
身體裡最後一盞燈暗下來。

你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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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章節有提到死亡後的一些細微變化,如果你們也有遇到,不寂寞!我都嚇傻了!這很正常!! 希望可以安撫到當初也被孩子詐騙到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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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從旁邊探頭,看著我們。

我看著他輕輕聲說:「弟弟出發了唷。」
『好。』長子輕聲回我,轉頭跳回去貓跳台裡,窩著。

他讓我感覺到一點惆悵。
他不討厭也不喜歡弟弟,但是他已經習慣弟弟一直都在了。
現在開始他要去習慣新的狀態。

「你要去跟弟弟妹妹說唷。」
『他們都知道了。』
「他們緊張嗎?」
『還好。弟弟都有跟我們說他要走了。』
「喔?他怎麼說?」
『他說他很累,想好好的睡著了。』
長子瞇瞇眼,一臉坦然,『而且我知道,這種很累的感覺我知道。只是後來覺得可以再為你努力,所以我努力了。但弟弟真的很累。他不想努力了。』
「他不努力也沒關係呀。他勇敢到最後一刻了。」
『嗯。』

長子停頓幾秒,還是有點惆悵。

『⋯⋯突然弟弟就沒有了,還是很奇怪。』
「(;´༎ຶД༎ຶ`)⋯⋯」

我回頭摸摸肌肉還柔軟的次子,下一秒被突然抽搐的他嚇一大跳,幹現在到底是怎樣啦!
剛剛不是出發了!
他在我眼前又抽搐了一下!

幹幹幹我看不懂啦現在到底怎樣啦,我驚魂未定看著他沒有起伏的腹腔,他的體內已經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任何燈光了啊啊啊,幹到底是什麼狀況,我好想有個聽診器啊救命啊靠杯啦⋯⋯接著看到他身側心臟的位置還在明顯的跳動。

突然我意識到,啊。
死亡是由許多迷你死亡組合起來的過程。

呼吸停止(腦死亡)後還不能算真正的死亡,要等心臟停止跳動,身體才算真正的結束。
他正在走遠,但還沒完全走遠。
他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回頭看我,彷彿在等著什麼。
很有耐心的、不發一語的等著。

我想起我們的約定。

我去床上拿了我的枕頭巾,在地上鋪平,把次子謹慎抱起來放上去後包起來,就像平常抱抱一樣的抱著。
當我抱起他已經完全放鬆的軟軟身軀時,還能從體表看見心臟在微弱跳動。
我依照著我們的約定,讓他靠在我懷裡,把頭貼著我心臟的位置,我手摸著他的心口,綿長呼吸著,感覺肌肉下的跳動逐漸轉弱,趨近平靜,最終完全沈寂。

他走遠了,身影沒入一圈白光中。
真正意義上的,他離開了。

我低頭親親懷裡的身體,第一個竄進鼻腔的氣味不是剛剛沾到的尿騷味、或任何過程中的臭味,而是我點在他頭頂上的粉紅色玫瑰香氣。
他的身體在我懷裡,跟睡著了一樣。
終於可以好好的、放鬆的睡著了。

這段旅程終於,好好的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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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到我答應你的,陪你到最後一刻,牽著你的手到最後一刻,不放開。
你做到你答應我的,讓我抱著你,讓你在我懷裡,讓我的體溫陪著你去另一個世界。
我們彼此都遵守了對彼此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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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我們最後那段路走得很好。

沒有遺憾,很符合彼此的預想沒有出入,所以我後續可以開玩笑、可以講垃圾話、可以腦袋清晰的處理許多行政庶務,但是情緒突然被打開時還是會潰堤,這真的、真的、真的,好正常。
生活中到處都是淚點,我想到巴斯光年跟胡迪的梗圖,「看吶,淚點,到處都是淚點」。
就讓情緒來了又走吧,來了又走、來了又走,看見浪就是迎面撞了挺住讓他走、挺住讓他走,最終可以到達跟情緒和諧起伏的狀態。

當然會有點點嚇人,因為那個掉淚的速度很快彷彿拍戲「啪」就盈滿滾下來了,完全沒得防,哭腔也是嗓子直接啞掉糊掉,我直接放棄講話都用打字的。
最後那段陪著次子一起走的旅程也釋放了我很多沈重能量,我發現我可以用比較輕鬆的態度面對原先容易讓我動怒的情景。
用文字形容,大概就是我也跟著死了一次?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變得彈性了。

知道不用每個事情都要糾結著,都讓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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